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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媳妇,怎么不走了。”江铮差点脚后跟打架。
魏红旗回神，轻轻摇了摇头：“没事。”
队部里，田桂香也觉得难受,这会魏红旗进来，都没敢抬头跟她对视。
老杨没察觉到田桂香情绪有什么不对,他带笑走到魏红旗面前。
“小魏，麻烦你跑这一趟，人都在这，怕进学校之后有什么事情，就先让你来看看。”
“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。”
魏红旗带笑看着眼前几个人,都是年轻的小伙子。
“江铮,队部有纸笔吗？借一些来用用。”
“我去拿,你坐这等一会。”
魏红旗没坐，老支书还在，她一个人坐算怎么回事。
里间隔出来的财务室里，江铮拿着纸笔出来，直接放在会议桌上。
“给。”
“该说的,相信妇女主任之前都说过,支书既然相信我，我就充个大头。”
魏红旗边说，边把纸笔给分给最前面的人。
队部笔没备多少，江铮总共拿出来四支，她先分出去。
“把你们的名字写下来,我先认认人。”
拿着纸笔的人都愣住：“写名字？”
“恩。”魏红旗面色严肃一些。
最前面四个拿着纸笔不动,后面的人里,悄悄在交头接耳。
老杨在边上也奇怪：“小魏,咱们生产队的人大部分都不认识字。”
魏红旗深呼吸,悄悄吐出一口闷气，才慢悠悠转身。
“当初开会不是有说，这批人都要有文化基础，不拘多有本事，但是认字是最基本的。”
“我明白你的意思，生产队实在是找不到人，我就想着，反正送进学校是要学本事，不如把认字一起学上。”老杨觉得这盘算还挺划算。
“支书，执业药师不教认字，不认字上课就听不懂，到时候耽误的，是生产队的时间跟金钱。”
“这……”老杨觉得这事说的太严重。
魏红旗见支书老好人性子又出现，任由他在那里纠结，扭头看向拿着纸笔的几个人。
“开始吧。”
有人鼓起勇气：“我们不会写字。”
魏红旗轻笑：“没关系，把纸笔交给后面的人就好。”
……
魏红旗面前一共站着八个人。
其中会写自己名字的，只有三个，硕大的名字占在纸张上，她才悄悄松下一口气。
好在，不是全部都不认识字。
“声母韵母认识吗？”
她想着，主要认识最基本的声母韵母，到时候上学有不认识的字，也可以用字典来查找。
要是这个都不会，那就纯粹是干学。
刚刚就安静的队部里，如今更安静下来。
三个人先后摇头表明情况。
魏红旗面对鸦年情况，觉得着实棘手。
“那你们都认识多少字？咱们生产队所种植的药材名，会不会写？”
摇头。
魏红旗撑不下去了。
“支书，我还是觉得需要重新找人来。”
边上几个人像是意识到自己要被换掉，紧张的上前。
“支书，队长，我们都可以学，真的！要学什么我们愿意。”
魏红旗看过去，小年轻脸上都表现的有点着急。
看看支书愁眉苦脸的样子，补充一句。
“支书，那不然再给他们一个机会，距离九月学校重新开班还有好几个月，这期间要是他们能学会，也不是不行。”
自从全国各地高校重新开始招生后，安县也将凌乱的上课时间固定住，跟县城初小学一致，区别只在于，没有寒暑假。
如此把三年的学习期压缩成两年，想要加快输入人才的速度。
老杨听到后，脸上笑容总算找回来：“我也觉得可行，正好咱们妇女主任要接下接送孩子的事情，还要跟魏家村谈咱们送孩子去上学的事，再找人肯定也忙不过来。”
毕竟还有生产队日常的工作。
“接送孩子不是……”
马兰娟的名字还没说出来，魏红旗就后知后觉想到，副队正赶马兰娟呢。
魏红旗看向田桂香，对方正垂着头。
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这眼神，田桂香抬起头正对上魏红旗的目光，像是受到什么鼓舞。
“支书，咱们生产队不是没有认字的，男的认字的几个，都是生产队干部，手底下管着一堆事情，剩下女的有认字，不是男人拖着不让来，就是孩子拖着不让来。”
就算是原本答应的，转头再去问，就支支吾吾说不愿意。
老杨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。
“既然家里面人不愿意，那就算了。”他抬起头看向眼前几个人：“可别忘记学写字。”
“那我们这跟谁学？”
老杨第一时间看向魏红旗。
魏红旗想了想：“我教也不是不行，但是我们家有养殖，集市上还要看摊，时间要按照我的来。”
“应该……”
“不行！”江铮直接出面打断老杨的话：“换个人，我媳妇不教人认字。”
“小魏都答应，你倒是拦住，放心，肯定不会累到你媳妇，该给的工分也不会差。”
“这不是工分问题，说不行就不行，咱们老一辈里，不是有好几个年轻都学过，让他们来。”
江铮站在魏红旗的身边，见老杨还想说什么，一句话给怼回去。
“县城市里面来得大干部还没离开，如今我正给咱们五里争取好处，干部媳妇就喜欢找我媳妇说话，要忙，这事要是定下来，未来咱们全生产队可就不愁。”
“这得多大事？”老杨心跳快几分，他从来不怀疑江铮说的话。
单看这几年的情况，五里就比别人走在前头，且越来越好。
“行，既然要忙，那就换个人，到时候我再看看。”
魏红旗想了想：“既然要教认字，生产队里有闲暇时间的都能去学，等到开学跟前，选最好的几个？借着这个机会也能给孩子启蒙。”
“那干脆每天晚饭后，凑一块学。”
……
对生产队有利的，老杨动作都十分快。
当天队部的院墙上，就贴上一块黑板，下面放一张小臂宽的长条桌，以往拿来标记的粉笔放上一根，面对全部人。
好奇的人问两句，知道后都觉得好。
不是为自己，而是回家之后压着家里的孩子去学。
免费不要钱教你学习，不去白不去。
老师最后定下是村里六十多岁的一个老伯，正经上完学后下乡插队在当时的小杨大队落户。
第一天开课，魏红旗还专门去看一眼，黑板前头大人小孩都有，零零散散地坐着，好在安静也都尊重老师。
只是在场的人中，成人不多。
看着看着，魏红旗就觉得不对劲。
“江铮，那不是副队家老大？”
四岁大的孩子，带着小一岁的妹妹坐那。
江铮瞅两眼，还真是。
随手在边上拉个人，小声询问。
“副队不是把老婆孩子给赶走？”
对方瞧见是江铮，吓一大跳，缩着脖子说：“是，副队在县城死活不要人，事情闹太大，来人把支书叫过去，最后支书劝着把孩子带回来，除去一个还太小离不开妈的。”
“这是要离婚？”
“副队有这个想法，但是马兰娟不愿意，谁知道最后能怎么样。”
江铮撒开手，这才看向媳妇：“副队做起事情来还听绝。”
“也是巧，赶在马兰娟弟弟在，被戳出来之前的事情，你说都瞒这么多年，临了还是被知道。”魏红旗忍不住唏嘘。
抬手打个哈欠，看着昏黄的灯光下黑板上的字都糊成一片。
“困了？”
“恩，咱们回去吧。”
……
马兰娟又来过两次五里大队。
但凡被副队看见，手里有什么用什么，不要命的把人往外面赶。
那之后，魏红旗就没再见过马兰娟。
大队里面每天新鲜事情那么多，也没人再去关注她。
跟魏家村商量孩子上学的事情，已经定下。
每家孩子给老师交多少粮食做学费，收哪个年龄段的孩子……
回来后，这事老支书就叫个妇女主任，只等九月份开学，接送孩子上学。
大队里实行的学习认字，最开始几天还好，后面就不行。
当父母的依旧压着孩子去上，却觉得跟孩子一起上课怪丢脸的，都没去。
慢慢的，队部外面晚上的小课堂，成为年轻人的天下。
唐清明在安县待有半个月，就带着最开始来找茬的人离开。
公社那边也开始有动作。
烂房子那条街，已经有人动工开始扒掉，做起规划来。
江铮也忙碌起来。
加入人力三轮的五里送货小队，正式把安县的七成运输生意都给揽下来，开始挤压别个生产队的生存空间。
越来越多采购药材的外地人出现，借着人力三轮记住五里。
让其他生产队看着眼红不已。
……
魏红旗在怀孕两个月后，开始有反应。
早起就吐，吃不下饭一心只想着睡，只有睡着，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才能缓和一点。
孕吐才持续一周，人就肉眼可见消瘦下来。
江铮急的那几天都没让她出摊，想尽办法把县城街上卖的所有东西都给买来，愣是吃下去就吐。
“媳妇，要不要回家让奶奶看看，你都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。”
“我不想吃，那些东西闻着味好大。”
“那你想吃什么？我去给你找。”
魏红旗拉着江铮在身边坐下：“你别折腾，我问过别人，过段时间就好。”
“别人是别人，跟你又不一样，不行，咱们回家让奶奶去看看。”
“这都几点了。”
太阳都要下山。
“咱们骑车回去，也快。”
江铮带着魏红旗，第一次骑起慢车，等到家时，爷爷奶奶正在吃饭。
魏红旗一进院子闻到饭菜味，就一阵胸闷，转身就走出去。
“她这啥意思？”江老爷子看到很郁闷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
江铮追上去，就见媳妇蹲在路边干呕。
手轻拍在背上，江铮看着心疼：“怎么样？”
“想喝水。”
“我现在去给你倒。”
江铮立马跑回去，专门兑好温水端回来。
江老爷子看这一幕，总感觉不对劲。
“老大媳妇这是怎么了？”
徐老太站起身：“吃你的饭，我去看看。”
江老爷子手里捏着窝窝头，啃两口还是觉得不对，立马起身跟出去。
路边，魏红旗用水簌簌口，感觉才好点。
一起身看到爷爷奶奶都出来，觉得不好意思。
“奶奶，是不是烦你吃饭，我没事。”
“手伸出来我看看。”
不用魏红旗动，江铮就扶着胳膊抬起来。
“她都好几天没正经吃过饭，这可怎么办。”
“没问题，要是不想吃别硬逼着她吃。”
江铮第一次不信奶奶：“真没事？人是铁饭是钢，一顿不吃饿得慌。”
“都跟你似的吃饭，一顿不吃肯定饿。”
徐老太瞪孙子一眼，才轻声叮嘱：“你要是真担心，明天去魏家村亲家那看看，有没有什么是你媳妇爱吃的。”
“对！我明天回去问问婶婶。”
“平时吃不下饭，就瓜果吃点，那些味淡，应该能吃下去。”
江铮其实想问，那东西能顶饿吗？
站在一边听奶奶叮嘱过媳妇，默默把这话给压下去。
门口一直没说话的江老爷子傻眼，手里面拿的半块窝窝头掉在地上。
“老伴，老大媳妇是不是怀了？”
徐老太看他一眼没理，拉着魏红旗进屋。
“最近这几天在家休息吧，集市的事情让江铮去干。”
“我来我来。”
三个人从江老爷子身边走过去。
江老爷子这才回神，整个人笑的开心。
“没错，肯定有了！”
“江家有后！”
……
李兰菊一早就知道魏红旗怀孕。
想到怀孕受罪，也担心她吃不下，回来就做点小东西。
江铮来时，李兰菊直接把厨屋里角落放着的陶罐给搬出来。
“我还算着日子，你不来我给你送过去。”
江铮露出笑来，低头把盖子大概，窜脑子的一股味熏得他差点没晕倒。
“婶，这什么东西。”
“酸萝卜，专门拿白醋泡的，回去就能直接吃。”
“这味这么重，红旗肯定不爱吃。”
“你懂个啥，萝卜味道才最淡，这里头我都没放盐，泡出来酸酸的，我当年怀红星就爱这个。”
江铮半信半疑。
李兰菊也不跟他争辩：“你回去试试就行。”
“那这个罐子里是什么？”
“这个啊，晒的酱豆，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吃，这个是给你的。”
江铮摇头：“婶，红旗现在闻不得这个味，我就不带了。”
“那就缓缓，等她过了这个劲，你再来。”
“行。”
江铮答应的快，奶奶也说，最多两三个月，过去就能吃饭。
酸萝卜到家，魏红旗一开始也不愿意吃。
她平时就不是爱吃酸的人。
还是江铮最先发现：“媳妇，你闻这个不吐，不然试试看。”
那一顿，魏红旗半信半疑吃下半个窝窝头就觉得顶胃，却把江铮乐的不能行。
江老爷子也觉得好：“酸儿辣女呀！”
“不一定。”江铮扫兴道：“婶婶当年怀红星也就爱吃酸萝卜。”
“……”江老爷子觉得这孙子太不像亲生的。
他忍不住问：“你就不想儿子？”
江铮没应茬：“儿子女儿我都喜欢。”
气得江老爷子跳脚，跟徐老太坚定道：“酸儿辣女，一定是男孩！”
……
魏红旗孕吐来的快，走的也快。
自打酸萝卜能入口后，像是大酸压制住胃酸，出去早起时会干呕，其他已经恢复孕吐前，能正常吃饭。
照江铮的话来说，就是孩子心疼妈。
因为这一出，五里大队也渐渐知晓，队长媳妇总算怀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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